儒生/小草

空氣中的血凝固成了一團奇異的紅色,在失去重力的一剎那停留

如電影般的分鏡,頭腦中彈的的人,殺手,銀色的子彈

全都被直線的彈道軌跡連在了一起

在扣下扳機的那一刻,已經註定了一個人的死亡

沒有例外

***

這裡是兇案現場

我是個刑警

死者頭部中彈,一槍弊命

中年上班族,一家四口子的中產家庭,好好先生

什麼原因會令他成為目標?

財物沒有損失,沒有虐待痕跡

就是零距離開槍這點不專業

這樣子血跡很容易遺留在兇手身上

是另一個殺人狂?

這個城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

接二連三的連環病態殺人案

分屍人,郵寄人,開膛人,拼圖人,狂信人

林林總總的

如果這是套B級CULT片,其血腥量一定可以成為另一個經典

可這是現實,我身處的現實

那地上一大灘的血,半點都不可笑,反倒很噁心

傳媒應該很快就會得知他的存在了吧

"處刑人"

***

張開眼

他發現臉上頂著一把手槍

冰冷的觸感從大口徑的金屬槍口傳入他的神經

可令他發冷的,卻是槍身內的子彈

血在一滴接一滴地流出體外

幾克的火藥就是這一刻生命的重量

"你怕死嗎..."

那是一把很平淡的聲音

沒有狂熱,沒有狂喜

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

***

第三宗了

手法一樣,子彈口徑一樣

另一個平凡不過,人生沒有半點突出的受害者

唯一不同的只有死者那扭曲的容貌

那地獄般的痛苦在我幾十年的刑警生命中不斷循環

社會富裕了,科技進步了

沒有戰爭,沒有飢荒

生活是幾千年來未曾想像過的舒適

我們卻不快樂

為什麼?

我永遠都不可能習慣

是我老了,是他們病了

還是我們都瘋了?

***

他想尖叫,但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

是恐懼封住了他的瘋狂

他想生存,想活下去

儘管生活很平凡,可他一直都有好好的活著

他盡力去拼搏,那怕是沉悶得很的工作

為的不是這樣子無理由的死去

還記得少時候,他說自己長大了要當個超人

拯救世界

還有跟初戀女友的山盟海誓

還有環遊世界

其實他通通都記得,可這有什麼用?

少時候以為長大了就代表變厲害了,所以急著長大

可長大了才明白

大人,就是失敗次數比小孩多的人

僅僅如此

還是會害怕

還是對生命無可奈何

"為什麼....為什麼?...."

***

處刑人昨天殺了他的第二十六個人

這個月第十七宗

傳媒在瘋狂報導警方的無能

可我們能幹點什麼?我們不是政客,不是心理醫生

只是些聽話的緝毒犬

只是收了金幣的奴僕

聽說分屍人跟開膛人跟警方槍戰時死掉了

他們的直面目

卻還是平凡得很,沒有犯罪記錄,沒有暴力傾向的平凡人

而且

還出現了預告人,天氣人,謎詞人

我累了,真的很累了

"總部,要求支援...XX街出現"處刑人",而且據報脅持了人質"

不過還是得工作

可能我需要一個長假

或者是轉一份工

***

"咔嚓"

這是殺手扣下機板的聲音

房間靜得只餘下兩個人絮亂的的心跳和呼吸聲

持槍的他是個興奮的獵人

而槍口下的他只是頭恐懼的獵物

他是一頭恐懼的獵物

沒有沒有選擇的餘地

如籠中之鳥,沒有自由,沒有快樂

"因為你浪費了自己的人生"

***

我扣下了機板,慢慢地踏上了通向十四樓的梯級

亦步亦趨地跟著身前的特種部隊

他這次逃不掉了

可是不知道為什麼,我的頭突然很痛

"你..."

是因為那吵耳的電波聲吧

"你在找什麼..."

我原本以為只是我的幻覺,可這聲音實在太清晰了

"你在找我嗎...?"

糟糕了,這不是幻覺,他監聽到警方的頻道訊號了

"後退,快,快後退!!!"

可能是反射動作,我們立即跑下了樓梯

"你逃不掉的..."

可已經太遲了

轟隆

在倒地以先,我只看到滿天的火光

跟一個漸近的影子

***

"你想死,還是想活下去?"

他用盡身上的力量去扭動那被捆綁在椅子上的身體,可他擺脫不了繩子

"回答我,你想死,還是想活下去?"

轟隆

殺手提高了手槍,在離他頭腦幾厘米的距離開了一槍

"這不是...廢話嗎?...當然想...想活下去....我想活下去"

那一發超近距離的槍聲在他的耳朵裡嗡嗡作響,他的頭很痛很痛

"那你在幹什麼,這個窩囊的樣子叫想活下去嗎?"

轟隆

"我想活..."

殺手開了另一槍

然後又開了另一槍

另一槍

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

"我想活..................."

他身體所有的肌肉都因為緊張過度而不斷抽搐,耳朵什麼都聽不到

他失禁了

一灘分不清楚是汗水,淚水還是尿液的液體從他的身體緩緩流出

"你說你想活,可你能嗎?難道你還天真到在禱求奇蹟出現?這裡只能有你跟我兩個人,只能有一個殺人狂跟一個平凡人,你比較想當那一個?"

處刑人慢慢地移回槍口,對準他的頭腦

"我問最後一次了"

"你"

"想"

"活"

"嗎?"

"我...."

"想活"

很想活很想活

他發狂地把頭腦向右移開

轟隆

他的臉流血了

嘴巴破了一個大孔

然後他用盡全身的力連人帶椅撞向處刑人

處刑人被壓在他的身下,手上的槍脫了手

"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!!!"

在處刑人身上用椅子撞擊

不斷地撞擊

椅子破了

他自由了

他拾起了地上的手槍

把槍口押在處刑人的頭上

處刑人卻笑了

"...有了死的覺悟,才能學懂生存,昨天他也是這樣子對我說的...現在我也明白了"

他扣下了機板

"你是下一個..."

轟隆!轟隆!轟隆!

***

"刑警,你醒來了嗎?"

我在那裡?醫院嗎,我想說話,可我發不了完整的字音

"你臉上的傷口不重,一個月左右就會復完的了,不過頭腦有些微的震盪,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"

是嗎

"不過處刑人還是不見了,現場只餘下被虐殺的人質"

是嗎

"別想太多了,好好休息吧!"

軍裝的同袍走開了

我摸了摸口袋

那冰冷的金屬觸感

我笑了

我活過來了

生命真美好

***

空氣中的血凝固成了一團奇異的紅色,在失去重力的一剎那停留

如電影般的分鏡,頭腦中彈的的人,殺手,銀色的子彈

全都被直線的彈道軌跡連在了一起

在扣下扳機的那一刻,已經註定了一個人的死亡

沒有例外